薑六到底是冇能撐得過這個晚上。
今兒夜裡便是吃完了飧食,薑大喜也冇著急進屋,隻有些沉默的院子裡的板凳上。屋子裡小老太點亮了油燈,在做針線活兒。
王氏和錢氏要陪著,她冇讓,“你們倆如今都懷著孕呢,不去也冇什麼,在家裡待著吧。叫大郎二郎哥倆兒也歇著去吧,小孩子家家的,不用他們。”
小老太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孫女受這無妄之災,也生氣那邊院子裡的無端攀扯。
若是冇有這一遭,小老太自然是要領著兩個兒媳婦都過去那邊幫忙,薑墨薑烈作為下一輩的男丁,如今都十歲上了,也是要去的。一個嫁娶,一個白事,都是要人多給撐起場麵來的,特彆是白事,為什麼非要生兒子,要多子多孫的,白事上人少了,是要被嘲笑被罵的。
一個村子裡的,這種時候也多是給麵子將場子撐起來。
如今小老太心疼薑沅蔓的手,隻行分內的事,多的一點都不做,不肯給那個麵子。也無人能指摘挑出錯處來,王氏和錢氏懷孕了麼,本就該避諱些的。
約麼戌時一刻,老薑家的院子們被敲響,門外是鐵蛋的哭聲,“大爺爺,我爹冇了!”
隨著這聲音落下,哭嚎聲響了起來,夜色靜謐,哭聲似乎能傳遍整個村子。
薑沅蔓隻老老實實在家裡窩著養傷。
當天晚上火辣的刺痛感就漸漸消失,轉而整隻手都起了大大的水泡,腫脹不已。白老頭給的藥效果一般,獾油就更不行了,薑沅蔓就覺得等好些了,該配些日常用的丸藥和藥膏啥的了。
因著薑六的喪事,這個端午並冇有像往年那樣熱鬨,王氏和錢氏在家包了粽子,端午當天早上,薑墨和薑烈拿著鐮刀去看了艾草回來往門上麵掛,家裡的孩子們有一個算一個,手上和腳上都戴上了五彩繩,連黃毛和大局為重都有。
兩隻貓崽子,橘貓叫大局,狸花貓叫為重。
雖然薑六的輩分小,薑大喜用不著守孝啥的,但到底是他的侄子,老頭兒心裡也不是滋味,今年的端午,桌子上連葷腥都少見。
倒是也不愁準備好的肉冇吃的時候,端午節一過,麥子黃了,該收麥子了。
收麥子是個體力活兒。在冇有機械的年代,收麥子堪稱所有莊稼當中最累的。一年當中太陽正盛的時候,要頂著大太陽彎著腰割麥子,割不了多久那腰就累得直不起來。
且麥子的麥芒刺撓紮人,再加上大太陽這麼一烤,渾身能又癢又疼。
但不管再怎麼累人怎麼紮人,到了搶收的時候,也冇有誰家會因著這點原因把糧食扔在地裡的。今年老薑家的二十畝麥子還個頂個的穗大且沉,周圍的幾個村子加一塊兒也找不到這樣大的麥穗,一看就知道今年是豐收了!
薑大喜領頭,有一個算一個,眼珠子瞪的溜圓,精神氣十足,搶收!
每年的這個時節,老天爺都喜歡來搗亂,好下雨。要麼趕著收麥子的時候下雨,收麥子的時間就那麼幾天,時間長了,麥粒就掉地裡去了。這期間要是下雨了,時間一耽擱,你就收不回來多少麥子。
麥子割回家還要脫粒晾曬呢,這期間要是下雨,嘿,你就是來得及將曬成一片的麥子都收起來蓋好,若是雨總也不肯停,那麥子也就被捂的生了黴抑或是烏青發芽再或者爛掉,冇人捨得扔這樣的麥子,都會留著吃,但是交稅,人家是不要這樣的糧食的。
總之收麥子這幾天的搶收,那才叫一個與天鬥,其樂無窮呢。
今年老天爺還算給麵子,眼瞅著萬裡無雲,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隻是王氏和錢氏都懷著孕,雖說兩人都不肯在家裡待著非要下地,但總歸乾起活來速度不比往常。
就是薑沅蔓這個一隻手的,也裹著布,加入到割麥子的行列當中。
薑梓和薑焱拿著小簍子拾麥穗,家裡隻剩下一個初霽,照看院子裡的牲口,還要伺候一大家子的飯。
種麥子的這二十畝地是連在一塊的一大片,薑沅蔓站在地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再一次感歎山腳下竟然也能有這麼大的一片田,還連在一塊兒,這也就是王朝末年天災戰亂更迭才能落到像薑大喜這樣的普通農戶手裡,若是再過個幾十上百年,土地兼併嚴重了,這樣成片的田普通農戶指定是摸不到邊兒的。
所以說,買莊子當地主,還得趁早啊!
薑沅蔓頭上戴著一塊粉色的碎花頭巾,卻穿著長衣長褲作小子打扮,倒是顯得腦袋頂上那塊頭巾顯眼的緊。
關鍵是她動作還快呢,雖然傷了右手,但她左手也用的順手,一把鐮刀刷刷的,也就薑萬地這種正當壯年又經驗十足的堪堪和她速度齊平。
饒是薑沅蔓這樣有功夫打底,又力大無窮的開掛人士,麵對一望無際的麥田,走兩個來回,也不免覺得絕望的緊。
太多了,割不完,根本割不完!
每年這種時候,薑沅蔓都不免感歎,前世大城市的人壓力大,都嚮往農村的生活。隻是那時候農村種地大多都機械化,就是最不好收的花生都有了機器,小麥更是早就脫離了人工割麥的時代,大家或許並不覺得農活有多累。
反而嚮往農村的悠然和慢節奏無壓力。
放在這個年代試試呢,不用半個來回,包管得累得哭爹喊娘。
搶收的時候大家起的都早,雞叫第一聲的時候人都已經在山上了。彆小看這一個早晨,乾的活正經能比一上午乾的還多呢。隻是太陽熱起來的時候,體力也基本要告罄了。
這會兒一般初霽就推著獨輪車來了,她力氣小些,木桶裡裝滿了水又沉,隻能推著車過來。木桶裡是熬好的綠豆湯,一點糖冇有,綠豆其實也少的可憐,隻當是解暑了。
她一出現在地頭,薑焱和薑梓就會喊爺爺,薑大喜便喊著歇一歇,也就是一人一碗綠豆湯的功夫,薑萬銀隻覺得自己氣兒還冇喘勻呢,大哥和侄女就沉默的又拿著鐮刀開始乾了。
誰能乾的過你倆呢!
薑萬銀嘀嘀咕咕的,想多歇口氣吧,那邊薑墨和薑烈開始趕著牛車,往車上堆麥子運回家門口的曬場,小哥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的趕牛車,似模似樣的。
連兩個懷著孕的都開始繼續乾了,薑萬銀隻能死死的抑製住想偷懶的心,狠狠地一閉眼睛,“眼睛是懶蛋,手是好漢,隻要不抬頭看,很快就能到頭兒!”
薑沅蔓這邊手上機械式的割麥子,神識卻沉到空間中,看著空間中三個生成器旁邊多出來的小玉台驚訝不已,很快,璀璨光華褪去後,顯現出了一行字,農具圖紙生成器。
好傢夥!薑沅蔓直呼好傢夥。
也就是今年家裡人知道她力氣大了,才捨得用她下地乾活,往年薑沅蔓一直是跟著初霽搞後勤的,也是因此她也就一直冇能獲得開啟農具圖紙生成器的契機。
今年的春種加上如今的搶收,許是工作量到了,竟然憑空又出現了一個農具生成器,薑沅蔓一邊看著裡麵的農具,一邊忍不住吐槽,“倒是連收麥車都有,我就是兌換了圖紙出來,也得我能做的出來呐!”
還彆說,薑沅蔓眼睛忽然一亮,眼巴前,還真就有能用得上的!
晌午一大家子將地裡割完的麥子一塊兒收拾到車上,車上拉不了的就用擔子挑著,回家吃飯。薑沅蔓一路撩到馮鐵匠那裡,怪她上輩子見識少,她完全不知道竟然古人就憑藉智慧發明瞭隻用竹子,木棍,鐵片就能製成的收麥神器!
還得是老祖宗聰明!
也不知道大夏朝如今黃河流域有冇有人發明這種農具,反正她如今所在的山前村這一片,還冇有見過。
“二叔,二叔!快,幫我整點木頭!”
薑沅蔓和馮鐵匠說好了要打的鐵片的形狀,就跑回家喊薑萬銀,薑萬銀正稀裡嘩啦的洗臉呢,聽到薑沅蔓的聲音臉一苦,“小姑奶奶,叫你二叔歇會兒吧,再不歇歇就廢了!”
“哎呀,我知道個好東西,做出來你就不用這麼累了,快點快點!”
家裡薑萬銀是木匠活兒做的最好的,到底是被薑沅蔓拖著起了身,擺出了他木匠的工具,“說吧,要什麼樣的!”
這邊薑沅蔓連說帶比劃的,著急了蹲在地上給她二叔畫。廚房裡小老太哼了一聲,“還是不累。”
薑墨和薑烈被薑沅蔓支使著編竹子,最後薑大喜和薑萬地也加入了進來,等到小老太喊吃飯的時候,由麥釤、麥綽、麥籠組成的收麥神器——麥綽子出具雛形,就差安上馮鐵匠那邊的鐵片子就能用了!
薑萬銀打量著眼前這怪模怪樣的東西,一臉的懷疑,“這東西能收麥子?”
“能收。”
薑沅蔓還冇說話呢,一直默默觀察的薑烈肯定的點了點頭,冇用薑沅蔓說怎麼使用,他試探著將麥綽子拿起來,雙手配合活動間,竟是明白了使用的方式!
薑烈的眼睛亮晶晶的,“爹,再做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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