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亭安的眉眼未動,薄唇輕啟,淡聲道。
“近年蠻國蠢蠢欲動,屢次在邊境生事。父親母親奉命去了虎狼關征戰,估摸著這一整年都難回來。二叔在府中將養自是在的,昨夜我壓著老五不讓他多說,但恐怕人多嘴雜現下怕是也瞞不住了。”
顧清歌訕訕地哦了一聲,眉宇之間多出了些緊張,比起大舅舅她可是當真更加怕二舅舅多些。
蘇忱見著顧清歌麵上竟然顯出幾分擔憂不由得對這位裴亭安提到的虎賁將軍有些好奇,想起顧責義提到這人那噤若寒蟬的模樣,心中暗想定然是個多年征戰的威嚴人物。
裴亭安等了半晌不見顧清歌在說話,悄無聲息的抬起眸來,看著顧清歌那副發愁的模樣心中暗笑。轉而望向蘇忱也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多了些玩味,輕聲開口。
“比起擔心二叔知不知道你和顧家的糾紛,不如想想怎麼同他老人家解釋蘇公子來的實際。”
蘇忱聞言偏頭望了過來如水的長眸中閃爍著疑惑的光,十分的懵懂不解。
顧清歌倒是如鯁在喉,暗罵自己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難言的抬頭對上蘇忱的雙眸,為難的低語。
“倒不是蘇公子的過錯,隻是我二舅舅很是討厭探花郎,便就是探花這兩個字對他來說那都是眼中釘肉中刺。”
蘇忱狹長的眸子放大了些,更加的不解。
殿試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怎麼說也算是天下士子的前三甲。便就是走到哪裡都擔得起旁人高看一眼,怎麼這還有人敵意如此深重。
顧清歌幽幽歎了口氣,還冇等與蘇忱解釋詳情,便聽得一陣馬鳴,馬車已經停穩妥當。
車伕撩起車簾,門口的門房出來擺好了階梯,裴亭言還有裴亭和早已經下了馬來站到一邊等著裴亭安下車。
顧清歌心裡砰砰跳了起來,千鈞一髮之際按住了裴亭安和蘇忱的手。
“為了不讓二舅舅生氣,咱們先隱瞞一下蘇公子的探花郎身份行嗎?”
裴亭安低頭看看了顧清歌壓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顧清歌悻悻地收了回去,小嘴一癟滿是祈求。
裴亭安看不得她耍寶無奈的搖了搖頭,顧清歌便也知道他是不會多話得了。
抬眸對上蘇忱褐色的眸子,有些心虛低語。
“具體的詳情容後我再同你解釋,但你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蘇忱看著顧清歌那緊張解釋的樣子,嘴角微勾清淺淡笑著點了點頭。
他本也不是招搖過市的性子,從來都不曾想將探花郎的名頭掛在嘴邊。顧清歌不想他說不說便是了,倒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三人下了馬車來,午時的陽光正足晃得人刺眼,照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
蘇忱微微抬手遮擋住自己和顧清歌頭頂的強光,待眼睛適應了才放下手來,這略一放手的功夫麵前的建築躍入眼簾,險些驚掉了蘇忱的下巴。
本以為顧家的宅院已經十分的富麗堂皇,那麵前這鎮國公府簡直可以用巧奪天工來形容。
宏偉的宅邸占了大半條街,順著門前的院牆望去幾乎看不到邊際。灰牆黛瓦麵前是數十長階,巍峨宏偉的門臉彷彿像是一座小型的城牆,上方鎮國公府四個大字的純金匾額莊嚴肅穆,院中似有一座高塔似的建築幾乎直衝雲霄而去。
門邊上左右兩側各站立兩列軍士,少說也有二十人,訓練有素身姿挺拔,便就是門口人流湧動也目不斜視。
蘇忱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緊張來形容,簡直稱得上是震撼。這座宅子絕對是他目前閱曆之中,除了皇宮之外最為華麗精巧的府邸。
裴亭言和裴亭和來到顧清歌三人身邊,裴亭言溫聲輕語。
“大哥昨晚便命人將你的房間重新打理了出來,一應的用物還是從前的樣子,你住的也舒坦。”
裴亭言剛瞭解了顧清歌在顧家的這些難堪舊事,心中對顧清歌儘是疼惜,連往日的打鬨調笑都省去了不少,滿是溫柔。
裴亭和也是笑的憨直,拍著顧清歌的後背,催促著。
“在自己家門口愣著乾嘛,快進去呀,二叔估計也得等著急了。”
顧清歌看著眼前熟悉的建築,心中溫熱難言,實在是太久冇有回到過這裡,如今竟然好像是夢境一般。
高階之上響起一陣木製軲轆碾壓地麵的聲音,眾人抬眸看去,英武老者坐在木質的輪椅上出現在高階之上。
陽光照耀在其身上彷彿鍍了一層的金光,便就是坐在輪椅中,一身的肅殺之氣也遮掩不了半分。
老者一襲褐色繡著團紋的長衫,腿上還蓋著同樣褐色的毯子,四方大臉儘是正氣。眉眼之間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頗有幾分曆經世事的滄桑,黑髮鬢邊帶著幾分花白整齊利落的束在發頂,冇有繁複的髮式隻是用絹布纏著束起儘顯軍旅崢嶸。
裴亭言湊到了顧清歌耳邊,聲音中帶著幾分喑啞。
“父親雖然嘴上不說,但自你被顧責義接走便日夜的惦記。他最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見了你回來心裡肯定是樂開了花。腿腳不利索這兩年都不願意見人,便就是太後和聖上來了都冇見他出來迎接,還不快去讓他看看。”
顧清歌緩緩點頭,也是不多耽擱,提著裙襬便跑上了階梯。眼中的酸意愈演愈烈,在對上裴飛的雙眸時還是不爭氣的落下淚來。
“清歌,見過二舅舅。”
顧清歌望著裴飛久久難言,半晌哽嚥著屈膝行了一禮,低泣著說道。
裴飛也是紅了眼眶,顫抖著手將人拉到了跟前,心疼的撫摸上顧清歌還有些印子的臉頰,語氣中都是惱恨。
“你這個臭丫頭,受了委屈怎麼不知道回來說,莫不是離了府裡便將我們當成了外人?顧責義這個王八羔子,竟然還敢打你。若不是我老頭子如今站不起來,活剮了這廝也難消心頭之恨。”
裴飛的眼睛通紅,鐵血的漢子也濕了眼眶,憤憤的暗罵著,言語之間儘是自責。
顧清歌拉著裴飛的手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道。
“舅舅是英雄,哪裡能和他們那樣的人一般見識。今日我已經和我那父親斷絕了父女關係,以後恐怕便就要賴在舅舅家裡,您彆日後煩了也要攆我就好了。”
裴飛心疼又生氣的捏了捏顧清歌的耳朵,哼了一聲。
“什麼叫賴在舅舅家,這兒就是你的家,便就是一輩子不嫁人咱們裴家也養得起。整日的說些不著四六的混話,你就是欠人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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