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偶爾會搬個凳子坐在這裡,祖父在上方整理公文,而她就坐在下麵。
隻是記憶太過久遠,她又離家遊蕩多年開始逐漸忘卻,如若不是這一回自己迴歸,走進這小書房,隻怕是回憶不起來了。
青羽心中知曉,祖父與祖母的感情一向甚好,此番離彆並非往日相隔數日便能相見,這一彆,便已然是一生。
死生相隔,是這世上最令人無奈、最令人肝腸寸斷的傷心事。
她上一世……真真切切的在聽聞楚默 死訊的時候,死一般的體驗過一回。
重視之人在自己疏忽之下丟了性命,甚至於她未能看到他最後一麵,更甚不能送他最後一程。
那種揪著心、連著身都痛徹心扉的感受,體驗過一回,已然足夠。
她對於祖父的離開包含不捨與遺憾,雖是心裡明知逝者已逝、無力迴天,再瞧著林戈嫻這副模樣,她不由得出口柔聲勸道:“祖母莫要太過傷心,若是由此勞累壞了身體可怎麼好?等下的事事可都是要祖父在一旁幫襯的呀。”
林戈嫻點點頭,卻是低低一歎,眸光略顯黯淡。“總覺得自己心裡頭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塊子什麼東西,你祖父這字帖還冇描摹完,上個月說與要給太傅府的後院再移植上些許的青蓮,怕是不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番敞露了心聲的緣故,林戈嫻一反常態的與青羽說了許多的話。
從青之廉的往事說到如今的事態,說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
青羽並未覺煩,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她訴說往日種種,見林戈嫻彷彿是說的累了,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將桌案上慣常擺好的茶具中擇了其一,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青羽手中倒的茶水也已然冰冷,她的眸光掠過那茶具旁邊的尋常糕點,不由得感覺一陣心疼。
這是往常祖父與祖母之間的習慣,隻是這時……
享用的人已然不在了。
“祖母,喝些茶吧。”
青羽柔柔的聲音,換回了林戈嫻陷入回憶中的思緒。她下意識的接過來,小啜了一口,抬眸看向青羽的方向。
好半晌,她忽然道:“你祖父有東西留給你。”
迎上青羽投來的詫異眼神,林戈嫻不由得微微笑了。
真正的美人,經得起歲月殘忍的親吻,而林戈嫻便是這種沉澱一切之後雍容華貴的絕例。
她笑著,分明是經曆了歲月洗禮的容顏,卻依舊高貴優雅的讓人心生讚歎之情。
林戈嫻起身,從那書案底下的某一處中輕輕一按,在裡頭摸出來一個半個手臂大小的盒子來。
那盒子是由上好的紅木製成,上頭雕刻著龍與鳳騰飛交纏的精緻圖案,隻是那盒子上頭掩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擺出來一看,便是收藏許久的東西。
林戈嫻用帕子將上頭厚重的灰塵一點點擦拭掉,繼而打開那蓋子,將裡頭的東西一層層的拿了出來。
青羽安靜的望過去,發覺那裡頭裝著的東西不少。
其中包含著一些被妥善收好的信件,以及金製成的手鐲、腳腕各一對,都用寬大的紅巾妥善包裹好,因此纔沒沾染上任何的灰塵,被林戈嫻抽掉了那層紅巾才露出真容。
那東西看起來依舊成色很新,但是那花樣一看,便是知曉並非今年的新款。
林戈嫻拿出那信件,遞給青羽,解釋道:“這東西本該是我拿著的,可你回來了,還念著你祖父在你兒時的教養恩德,我便是想著,這樣的東西與你看一看,也是好的。”
青羽不由靜默,忽然覺得手裡捧著的信件霎時千斤重。
那是他給遊塵寄出的推薦信,隻是幾乎差不多內容的信件足足有十多個,能看出當初為了給她一個好的歸宿,青之廉下了多大的功夫。
“你祖父嚴厲,有什麼也不說,可對你這個嫡孫女是真疼愛。”林戈嫻說著,又將那被紅巾包著的手鐲與腳鐲抱起。
頓了頓,她又笑道:“他也不知女子喜歡什麼款式,可莫嫌棄這花樣老舊,臨走時還總念著你這小丫頭受了諸多的苦,這是去年你生辰時,你祖父著人打造的,說是要留著給你回來時用,但你祖父……冇等到那個時候呀。”
“足矣。”青羽微微紅了眼眶,她將那手鐲率先戴在了手上,明眸彎成月牙狀,恰似一點清泉氤氳其間,為那明亮的水眸帶上一層霧氣。“羽兒喜歡,也謝過祖父。”
青羽心中感恩,如若不是祖父,她不會被送去方寸山,更不會年幼時養成了那般的性子,她能如斯勤奮,更是受了祖父的影響。
上一世未能如願的,這一世逐漸彌補回來。
她心中……為此歡喜的很。
手鐲與腳鐲的事情,青羽除了楚默 之外,誰都不想說與。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才過了一個時辰,前院的動靜還冇傳過來,再加上青羽今日是刻意起了個大早,等到她從林戈嫻這邊出發前去祠堂,也不會晚,便是不會落人口舌了。
出了門,卻發現楚默 早已經等候在書房門口。
清晨的日光熠熠生輝,照著在那眉眼如畫的人身上,他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微微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帶著笑意的臉來。
“等了很久了嗎?”青羽上前去,楚默 自然而然的牽住她的手,引著她一同往前走。
“冇有,我纔剛到。”楚默 話雖如此,可他肩頭沾染的露水,已經明白的說清了他在垂花走廊下站了多久的時間。
青羽不拆穿,隻是看向他的視線不由得帶上一抹歉疚。
許是在林戈嫻那裡聽聞了祖父的事情,她又對上一世失了楚默 這件事憂心忡忡,思慮不安。
她不由得抓緊了楚默 的手,白皙的手腕不經意間露出一片,楚默 敏銳的察覺到,問道:“帶了手鐲?”
“嗯。”
微微抬起二人相互交疊的雙手,見她白皙的手腕上戴著的手鐲,不由得詫異,繼而微微皺起了眉,頗有些委屈。“送你的那些個首飾你慣常也不戴上,怎麼的這個就戴了?誰送的?”
他那語氣委屈的很,灼熱的眸光緊緊的定在青羽身上,彷彿從她那紅唇當中吐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他就會暴走一般。
青羽正愣了半晌,方纔明白他說的是個什麼意思,不由得失笑道:“什麼呀,這是祖父給的生辰禮物,難得的很,便戴著了呀。”
“祖父給的?那邊算了。”楚默 點點她的鼻尖,忽然,薄唇一勾,俊逸的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意來。“即是這般重要的東西,自是要好生保管,我說的可對?”
青羽眨巴眨巴眼睛,幾乎是一瞬間便明白了他想說的是個什麼東西。
紅唇不可抑製的上揚著,她笑道:“是是是,默說的在理。”
楚默 聽見她這般說,不由得看向她的眼神更軟了,語氣也越發溫柔。“那便回去後好生保管著,等下一次你生辰,我給你做個全新的鐲子貼身帶著。”
“祖父送的東西就貴重,要好生的收著,你送的東西就不貴重嗎?”青羽嗔他一眼,卻還是笑道:“我生辰可早著呢,你可不能懈怠,自是要好生準備。”
“隻要是有關羽兒的事情,我可有一次懈怠過?自是放心即可。”
楚默 這般信誓旦旦的話,逗得青羽直想笑,心裡頭卻是被溫暖的一塌糊塗。
祠堂外頭的雅間已經是人滿為患,大房的人都坐在了裡頭行禮,青羽退出來的時候發現,二房正在雅間門口的位置,站的稍微偏僻一些,二房夫人正和二房的小姐說著什麼話。
那人青渺玥認得,是和她同輩的妹妹,名字喚作青渺琳的庶出女,上一世對她的印象不是特彆深刻,似乎是個和二房夫人一般喜歡占小便宜的人,但是要更有頭腦一些。
上一世似乎嫁了個小官,過的聽說也還不錯,她一直都和自己冇什麼衝突,左不過就是見了麵打個招呼的關係便是罷了,接觸不多。
青羽逐漸走近了,才聽清楚她們說的是個什麼東西。
“前幾日來的官家女眷們還在,你定是要好生表現,等下千萬彆被那些個嫡出的小姐給壓了下去,尤其是那個大小姐,千萬不能被她壓下去,聽到冇有?”
二房夫人的絮絮叨叨,聽的青渺琳是心裡頭煩悶的很,隨口敷衍道:“人家是嫡出,我是庶出,哪裡就能真的越了過去?母親這話要是叫大房的人聽見了,未免又要被說閒話。”
二房夫人聽的是不舒服的很,自己這一房被大房壓了這麼多年,早就是不爽了,本以為這段時間在太老爺的麵前儘孝會得以改善,結果誰知道,掌家的權力還是落在了大房的手裡。
這讓她如何甘心?還好有個兒子傍身,女兒又是個機靈的,藉著喪禮的這個機會,說不定能和其他的小姐們搞好關係,若是能夠入了哪家夫人的眼,嫁個好夫家,最後也能給他們太傅府的二房臉上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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