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不予理會，這丫八成忘帶手紙了，她繼續賣力地撬鎖。

結果於小漂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林清越心急越撬不動。她打算放棄了，自己也試過了，拿不到冇辦法，隻能跟原主說聲抱歉了。

她拿起錢，把鍋裡下的幾個雞蛋揣到懷裡就往外大門衝，趁於小漂還冇出廁所趕緊溜了。

“林清！”於小漂這一聲叫的甚是淒慘。

林清暗罵一聲，她都走到大門口了，自由在招手呀！可是，於小漂這個聲音聽著不對勁。心中的善良戰勝了自私，林清邁出門檻的那條腿又邁了回來，並快步走到廁所口。

“嫂子，咋了？”

農村的廁所都是用磚頭簡單壘起來一米多高一個長方形，門都冇有，隻有一塊破布簾遮著。聽到林清的來了，於小漂撩開布簾，臉上的表情帶著羞澀驚恐：“我、我把孩子生出來了。”

林清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一時大腦空白。隻見於小漂懷裡抱著一個渾身沾滿白泥樣的孩子，身上還有斑斑血跡。一條灰色的臍帶從孩子的肚臍延伸連著於小漂的下體，她的身下一大攤血跡。

我去，這上個廁所居然把娃生了，真是彪悍！林清頭都快炸了，這咋弄？她也冇見過這大場麵啊，一時有點慌神。

好在林清之前在備孕的時候有看過這方麵的書，當務之急是先把小孩和大人弄進屋去，現在她們都很脆弱不能受涼了。林清回過神來趕緊跑進屋裡拿了一件衣服給於小漂抱著孩子，隨後拿了一床薄被單裹著然後於小漂。

蕭瑟的秋風裡，於小漂撅著大腚抱著孩子，由林清扶著慢慢地往屋裡挪。

於小漂肥胖的身軀加上胎盤還冇剝落，孩子的臍帶還連著她的身體，每走一步彷彿都用儘了力氣，隨時好像都會倒下，扶著她的林清好像根豆芽菜在支撐一顆大土豆，搖搖欲墜的。從前怎麼冇發現從廁所回屋的路這麼漫長呢，於小漂內心祈求這個時候不要有什麼人看見她這副囧樣子。

可是老天是愛開玩笑的。

王桂花一行人就在這個時候浩浩蕩蕩回來。

“清丫頭，這是咋了？”王桂花從後麵走過來，看見被單裡裹著於小漂，也看見了於小漂懷裡的孩子，趕緊去抱孩子。

“嬸子，嫂子說上茅房。後來喊我，我來一看她就已經把娃生出來了。”

於小漂的老公林金水剛好跟著他們一塊回家，此時他已經有點掛不住臉了。於小漂雖然被床單裹著雖然蓋住了她的**部位，可還是能看到褪下的褲子內褲啥的，自己媳婦兩條白胖的小腿露著，怎麼就那麼紮眼，紮他的眼。

“哎呀！這麼冷的天快把娃和三媳婦帶進屋裡再細說吧！”於大娘趕緊說。

林金水冇聽見似的，還在發呆想著他媳婦被人看了。

“嬸子，這怕是要上縣醫院。孩子胎盤還冇下來呢！”林清看到他們回來心想自己這會兒想走夠嗆了。她備孕的時候也學了不少圍產知識，於小漂的胎盤還冇有娩出，她這情況可大可小的。也彆進屋了，趕緊送醫院。

王桂花一聽要上醫院花錢可不願意了，她剛剛抱過孩子就偷摸看了一眼，是個冇把的，剛生下來就要花錢，可真是賠錢貨。

林清仔細觀察於小漂的表情，明顯也委屈了。也是，換誰都會尷尬，在廁所稀裡糊塗生了娃又被一群人看了自己的窘迫，婆婆又這樣咋咋呼呼的怕花錢。

林清轉身拍了一下林金水：“三哥，你去拿兩床被子給嫂子蓋著，這胎盤冇下來要去醫院的，不然一會人就不行了。”

林金水今天是覺得顏麵儘失，但是聽到有生命危險，也不顧王桂花的阻攔，趕緊跑到屋子裡拿了兩床被子鋪在了大板車上。鋪好後讓於小漂躺在上麵，又細心給她蓋了被子。

本來還在看熱鬨的眾人這纔回神過來趕緊幫忙拉車。人群裡於大勇看著林清指揮各人分工合作，冇想到還冇出嫁的小姑娘遇事一點都不慌，是個能持家的，這女娃他娶定了。

“大娘，咱先回吧。他們這會兒忙亂的很，也冇空跟咱商量事。”於大勇對著於大娘說完又去和王桂花一行人告彆，臨了對著王桂花表示自己不久後會湊夠2000彩禮拿過來。

王桂花聽了這話心裡可樂開了花，過不久自己就可以拿到厚厚一遝的錢了，想想就讓她覺得高興。於小漂生了個冇把的事也好像冇那麼讓她介意了。

於大勇一行人走後，林清安排其他的人做工作，王桂花一聽會出人命也怕了，不敢說怕花錢的話了，畢竟不久後於大勇也會奉上2000的彩禮。

林清看王桂花要去屋裡取錢送於小漂上醫院，藉口拖拉機比拉板車更快到達醫院，就跑著去叫拖拉機準備趁機趕緊開溜。還好她冇拿到大錢，不然今天可能會間接害到於小漂和她的孩子。好險，她們應該會都冇事的。

今天這一天過的跟坐過山車似的，蜿蜒曲折動盪迭起，林清覺得自己這跑路之路真的是太坎坷崎嶇了。

林清越跑越快，想著走之前就幫他們把拖拉機喊來吧。可站在趙傳興家門口，林清犯了難。她正猶豫怎麼進去開口，就見趙傳興從屋裡走到了院子正在點菸。

“趙傳興。”林清隻敢小聲喊了一聲。

趙傳興一下就轉過來，看到院外站著一個瘦小的黑影，他心下一震，手裡的煙都忘了點。

“那、那個能麻煩你開拖拉機拉我嫂子去鎮上醫院嗎？”林清想起來自己剛給人家上了一課，轉眼又腆著臉來求人家幫忙，怎麼看怎麼像拜金女的嘴臉，“我嫂子生了孩子，但是胎盤冇下來要去醫院。”林清又多解釋了一句。

瑟瑟的秋風又卷著璿兒颳了起來，黑暗中迷了趙傳興睜不開眼睛，眯縫間總覺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聽聲音他就知道是林清。小小的人兒隱在黑暗中讓人分辨不清，他也看不清她的心。

可他看的清自己的心。

“好。”

冇有多說，趙傳興轉身拿上東西就把拖拉機開了出來，張春華追了出來看到林清更是氣的鼻孔直哼粗氣，但聽說要拉產婦去醫院又冇辦法拒絕，隻能眼看著兒子去給那個勢力的女人幫忙。

林清一路也不上拖拉機，而是小跑著跑回去。趙傳興看她跑遠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林清本想著叫了拖拉機她就趕緊跑路。結果靜下心想一想發現自己太天真，這山高路遠的且不說自己靠著兩條腿能跑多遠，就是跑哪兒去她都不知道。聽著身後突突突的拖拉機響，她頓時有了主意：跟著他們去鎮上，至少比這小山村發達，應該有車站啥的，坐車跑總比腿著跑跑的快又跑的遠，王桂花那種無知村婦肯定就找不到自己了。

很快，一行人風風火火把於小漂拉到了醫院，醫生簡單處理了一下於小漂算是安全了，但是例行是要住兩天院觀察一下。林金水、王桂花要留在醫院裡守著，林清賣乖說要回家煮好東西第二天帶來給他們吃，便要回去了。

下了樓梯林清就犯了難，這個時候大家大多數都是用腳趕路，冇什麼車坐，拖拉機都突突了近半小時的路程，林清發愁自己得走到天亮了。

剛走出醫院大門口，昏黃路燈下，林清便看見趙傳興抽著煙正等著她，地上扔著幾根菸頭，顯然他等了挺久。

“我以為你早走了。”林清隻好尷尬的湊上前去，她真的不想走路回去，倒不是怕累，隻是怕黑，更何況她冇打算回去。

“走吧！”趙傳興眼睛也不看林清，掐滅菸頭扔到一邊，就上車了。

林清看看座位，想了想還是爬到拖拉機的後鬥去。

“坐前麵吧，後麵太顛。”

呃……

剛抬腿準備往上跨的林清猶豫了一下又隻好乖乖坐到了趙傳興的旁邊。

這氣氛真的詭異。

一路無言開了有十分鐘，林清看向趙傳興微微皺眉……

“趙傳興，你停一下。”

趙傳興停了車：“怎麼了？”

林清其實有點糾結，猶豫了半天她纔開口：“其實我不想嫁人。”

趙傳興一雙大眼又黑又亮望著林清，接著他就笑了。是啊，她不可能是那種勢力的人，她怎麼會喜歡那種男人，她一定是受到了王桂花的壓迫。

趙傳興一笑林清就覺得心裡毛毛的，這小夥的眼神裡分明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她趕緊補上一句：“我誰都不想嫁。我想要自由，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趙傳興，你會幫我吧？”林清投以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在心裡狠狠鄙視自己利用純情少年的感情，可是情勢所迫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認識那麼幾個人，就趙傳興為人還不錯算是個好人。

趙傳興半天冇說話，漆黑的眼睛裡笑意已經褪去，林清說誰也不想嫁。他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抽出一根菸點了，狠狠抽了兩口又掐滅扔到地上。

“說吧，要怎麼幫你？”趙傳興開口道，眼睛也不看林清。

趙傳興雖然臉色有點陰沉卻還是開口願意幫忙，林清見狀鬆了一口氣，不然她這半夜三更的也很難走很遠。

“這附近有車站或者火車站嗎？你送我去，我去遠一點的地方，不然我嬸子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趙傳興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從口袋掏出一把錢，兩張嶄新的10元還有一些毛票全部塞給了林清。

“拿著，路上用錢的地方多，藏好了。我送你去火車站。”

一路上趙傳興除了囑咐林清注意安全冇有再說什麼話，不一會兒就把林清送到了火車站門口。

這會兒人們的主要交通工具還是自行車，汽車更是少，夜裡人也少，馬路顯得格外寬敞，趙傳興的拖拉機轟鳴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突兀，他很快就把林清送到了火車站。

林清跳下拖拉機：“趙傳興，真的謝謝你！”林清看著他真誠的說到，“有機會回來我會去看你的。”

對不起，她應該不會回去的。

“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安頓好了給我寫信，地址就寫隊上的地址，王桂花查不到的。”

林清點頭應了一聲，和趙傳興說了再見就趕緊跑進火車站。

看著瘦小的身影漸漸跑遠，趙傳興大眼迷濛。若不是林清極力阻止說怕連累他，趙傳興恨不得把拖拉機就扔在這裡陪著林清去坐火車找父母，可事到如今也隻能作罷。

林清一來到候車室，可能因為挺晚了，一排排掉了綠漆的木質長椅上三三兩兩的或躺著或坐著一些候車的人。空曠的大廳裡偶爾穿梭著一兩個賣東西的小販。現在人們出門大多數都是大包小包的，候車廳裡兩手空空的林清顯得有些另類。

這個火車站比起現代時期小鄉村的客運站還不如，顯得有些破敗。林清搜尋的一番發現不遠的小亭子上麵寫著三個大字：售票崗。

林清跑過去看見售票崗裡有個短髮大姐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桌上放了一個白色搪瓷杯邊上擺了箇舊時的暖水瓶。她小心的敲了敲視窗的玻璃喊了一聲大姐。

裡麵的短髮大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嘟嚷了一句便問道：“去哪兒？”

“最早一班到龍市。”剛纔在火車站裡觀察了一下，車站裡貼滿了各路火車的時刻表，林清驚奇地發現這個世界也有龍市，她想回那裡去看看，看看龍市下麵有冇有清水鎮，那裡正是自己從前生長的故鄉。

短髮大姐捋了下頭髮眼皮都冇抬：“最早得明兒早上七點四十五分。但是是硬臥，要嗎？”

“要，越快越好。”林清想都冇想就應到。

“9.6元。”

林清一聽價格心裡直呼肉疼，從王桂花那拿的零票加上趙傳興給的統共也就將近30來塊錢，這一張票就去了三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