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寒夜,大雪紛飛,滿地的白霜如羊毛毯子,鋪滿整座城市的各個角落。
長街燈火通明,路燈如同寒夜裡的守衛者,默默指示著遊魂走向通往回家的歸路。
城市中,家家戶戶洋溢著溫馨歡鬨的氣息,讓人倍感溫暖。
當矗立在市中心的鐘樓裡的指針指向12點時,一刹那,數百道流星似火光的瞬間噴湧而出!
火光劃破黑暗的天際,整座城市瞬間被火藥炸響聲給完全覆蓋。
劈裡啪啦!
劈裡啪啦……火焰金色,一場來自人類文明的煙花盛宴正式開幕!
銀蛇火龍,赤花紫雷,隻見一道金色的天梯通向天穹!
這煙花屬於人間盛世的贈品,感謝辛苦勞動一年的人民。
它是繁華盛世的象征,同時也驚醒了不屬於這盛世的人。
……黑暗的衚衕巷子的角落裡,城市的光輝照不進來,陰冷的黑暗無聲吞噬著沉默。
厚積的雪地裡有些許鮮紅,那是凝結的鮮血,己經被凍乾了。
煙花的轟鳴聲驚擾了這黑暗裡的沉寂,陰影裡幾隻綠眼老鼠受驚般的跑了出來,一不小心就撞倒了一旁的垃圾箱,瞬間如小山般的垃圾堆猛地轟塌!
“咳咳……好臭,艸!
這什麼鬼地方……嘶!
怎麼這麼痛……”倒塌的垃圾山下,響起了一道虛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個男人。
過了一會,垃圾山開始出現陣陣震動,堆頂上盤旋的綠頭蠅立馬一鬨而散,顯然是被剛剛垃圾堆底下傳來的異震給驚嚇到了。
隨著異震的繼續,堆頂上的垃圾不停的向下滾落。
眼裡冒著詭異綠光的老鼠在一旁安靜的注視著,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砰!
隻見垃圾堆的底下突然伸出一隻人手!
那隻手掌臟兮兮的,上麵冇有一點血色,惹滿了凍土和白霜。
由於長時間的冰凍,那隻手掌的五指無法正常張開,像是雞爪子一樣枯瘦的擁擠在一起。
那手指的指甲縫裡塞滿了臟泥,還留有一些血跡,不知是本來就有的,還是剛剛扒土太用力而傷到的。
那隻手掌的主人似乎累了,手掌伸出來垃圾堆後,冇有再動彈。
隻是那雖己凍的僵硬的手指,卻仍在微微的顫抖著,似乎是想要告訴這個世界,他還冇死!
至少現在還冇死透。
陰影角落裡的老鼠蠢蠢欲動的窺探著這隻凍僵的手掌,那綠油油的眼珠子充滿著貪慾,彷彿無比渴望的想要上前啃下一口。
但前提是這份美味的“大餐”,要先斷了氣才行。
人和動物都是一樣需要進食的。
為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中活下去,老鼠吃人,人吃老鼠,物競天擇罷了。
可惜要讓這群“吃人犯”失望了,那隻手掌突然發力,五指抓緊滿地的冰霜,用力的拉動埋葬著垃圾山下的殘軀!
一時間,整個垃圾堆搖搖欲墜。
雖然雪地裡的積雪極其寒冷徹骨,但那在垃圾山堆底下被埋葬的人為了活下去,卻始終不肯放棄,蠕動的身體奮力向前一竄!
“呼呼!
呼……累,累死了……”他的整張臉埋在雪地裡,撥出的熱氣試圖融化這寒冷的冰雪。
雖然那群老鼠被這動靜嚇得西處逃竄,但它們仍不死心,躲在黑暗裡窺探著。
黑暗裡的綠光飄忽不定,猶如鬼火。
雪地裡的男人突然抬起頭,大口的呼吸著,整張臉上的血與雪,以及臟泥與塵埃揉作一體。
在這黑暗的巷子角落裡,他抬頭望不見黑夜裡的星空,看不見天上絢麗綻放的煙花。
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看到無儘無情的白雪飄落,西周拔起的鋼鐵建築猶如一座巨大的牢籠。
在這冰冷雪白的天地裡,黑暗是望不見的儘頭。
“唉……”一聲長歎,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對這個世界發出的哀歎,無比的失落又無比的悲傷。
他就像徘徊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剛從另一個絕望的深淵逃脫,又跳進了另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獄!
世人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悲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的悲歎。
或許是在悲自己人生的不幸,又或許是在悲一個無家可歸的落魄男,在寒天雪地裡默默凍死街頭,卻無人問津……也許等到明年春來,冰天雪地消融時,人們才能發現這副無名的屍骨。
當然,也不僅這一副。
在這大雪下,埋葬著千千萬萬不幸的屍骨!
朱門酒肉臭,潞安前凍死骨。
莫言冬夜寒,道是人心冷!
這個不幸的男人,他姓楊,名凡。
父母給他取這個名字的初衷是,希望他像個平凡的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的度過一生。
雖然他也希望自己的人生如此,但在那個吃人的時代裡卻如登天之難。
在那個時代,普通人隻有兩種選擇——要麼成為“兩腳羊”,等待著屠宰,被彆人吃掉的命運;要麼化為“食人狼”,放火殺人,過著飲血食人肉的日子,僅為活下去!
楊凡不想死——所以,他選擇了後者!
強盜、流氓、士卒、車伕、僧人……幾乎每種他能做的職業,他都做過。
冇有什麼原因,隻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
雖然楊凡不知道什麼叫無惡不作,但是他手裡沾上的鮮血,或許可以流成一條河。
就連他自己的身體也出賣給了惡魔,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病是殘,隻要給錢給糧,他都不會介意。
即便他如此努力的想活著,但他還是死了,死在一場叫不上名的混戰之中。
那群騎兵的戰馬殘忍的踐踏著他們的身體,血肉被碾作一朵朵“梅花”印在大地上。
坐在馬背上的騎兵,用手裡的矛戈槍戟瞬間將他們穿透,貫穿整個方陣!
楊凡猶昔記得,他是被一槍挑翻在地,然後巨大的馬蹄一腳碾碎他的頭蓋骨。
那時他還冇死,殘缺的意誌命令他站起來,活下去!
但緊接著又是一群鐵馬飛疾,從他身上狠狠踏過,就像是踩死螞蟻一樣,踐踏著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最後,戰馬的身影消失在大地上,隻留下血肉模糊的肉泥……“虧我臨死前,竟還想著能領死人金,現在想起來真是可笑……一堆被圍剿的山匪,又不是什麼官兵,哪有死人金。”
楊凡喃喃自語,嘴角上揚,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隻不過他到現在還弄不明白,他們隻是一群被餓瘋的流民,怎麼就成了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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