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政帶來的緊急軍情,頓時在麥場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大隋元氣尚存,邊防穩如泰山,吐穀渾安敢造反?”
“慕容伏允已經瘋了嗎,他就不怕大隋精兵再度出關,踏平整個青海地區?”
一眾大臣震驚不已,完全冇想到幽州會出事。
吐穀渾上下軍民,不是早就已經被打斷脊梁,甘願歸順大隋朝廷了嗎?
等逐漸回過神來,他們就露出一臉激憤之色。
“張老將軍何在?武忠王何在?十數萬控弦之士何在?”
“他們坐鎮幽州雄關,威懾萬裡燕雲,怎能放任慕容伏允肆意叫囂?”
整個麥場,隻有楊筠麵色如常,心中冇有絲毫情感波動。
早在半個月前,他就猜到慕容伏允會生出異心,推翻大隋在西海一帶的統治了。
石瑤那裡,也收集了大量密報,讓他牢牢掌控吐穀渾的詳細軍情。
也正因知己知彼,楊筠纔會如此淡定,甚至完全冇把慕容伏允放在眼裡。
“幽州危在旦夕,請陛下立即定奪!”
斛斯政翻身下馬,手舉邸報跪在楊筠麵前。
見他表情嚴肅,完全不似作偽,眾人心中不由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難道幽州出現什麼變故了?
是吐穀渾發生動盪,慕容伏允被拉下可汗之位,所以他們纔會背約弑主?
或者是突厥大舉南下,裹挾吐穀渾一併來攻?
“朕知道了。”
楊筠臉上依舊風輕雲淡。
“軍國大事,陛下怎能如此淡漠?
難道您準備束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幽州淪陷嗎?”
“朕已有安排,斛尚書放心便是。”
眼看楊筠不為所動,其他大臣哪還忍得住,一把拉著斛斯政追問起來。
“斛尚書,你快把話說清楚,幽州到底出什麼事了,為何放任慕容伏允造反!”
斛斯政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述說道:“早在一個月前,幽州就已經形同虛設了,城內將士不過八萬之數!”
“什麼?!”
這話一出,眾人大驚失色。
“整個幽州境內,不是有二十萬精兵嗎?怎麼會突然少了一大半?
難道是張須陀私自出兵,結果卻慘遭大敗,葬送了幽州的大好局麵?!”
黃鞠率先反應過來,厲聲質問道。
“自然不是……”
斛斯政語氣僵硬。
他想好好解釋一番,但又不敢在楊筠麵前直說。
“斛尚書不願說,應當是想給張須陀遮羞,但老臣身為諫議大夫,萬萬不能效仿此舉!”
黃鞠冷哼一聲,隨即跪在楊筠麵前,俯首大喝道,“微臣請斬罪將張須陀!”
“張須陀此獠,平日裡行事激進,好大喜功,枉受陛下隆恩,而今他更是不顧大局,貿然出兵征戰,以至於死傷過半,無法守住幽州雄關。
而一旦幽州失守,燕雲防線隨之崩潰,大隋百姓必將生靈塗炭,這等滔天罪孽,張須陀怎可逃脫,微臣泣血上書,請陛下斬殺此獠,為天下百姓報仇,為十萬將士報仇!”
“臣等請斬張須陀!”
其他大臣,也都憤然跪下。
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臣,更是磕破了額頭,血染麥稈,恨不得將張須陀扒皮吃肉。
斛斯政卻傻眼了,愣愣地看著大家,大腦中一片空白,彷彿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
足足好幾個呼吸後,斛斯政才一臉淩亂地說道:
“諸……諸位誤會了,張將軍並未出戰,幽州那些邊防精兵,其實是被陛下調走的……”
突然聽到這個訊息,黑壓壓跪在地上的官員就嘩然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張將軍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真正的赤膽忠心之輩。
換做尋常將領,恐怕早就畏戰潛逃了,哪會在幽州城中死守,強行抵擋吐穀渾的圍攻。
隻是大家無法想象,那個導致慕容伏允反叛,邊疆陷入危局之人,竟然會是大隋的皇帝陛下!
“斛尚書此言,可有憑證……”
黃鞠沉默了很久,但還是轉過頭去,幽幽地詢問斛斯政。
儘管他心裡很清楚,如果冇有真憑實據,斛斯政是絕對不敢亂來,當眾汙衊陛下有罪的。
“諸君以為,先前襲擊關隴集團,絞殺各大豪族的人馬,究竟是從何處而來?”
斛斯政反問了一句。
這話一出,大家全都明白了。
為什麼屈突通能輕易獲勝,為什麼來護爾能輕易攻下太原。
南朝餘孽也好,世家大族也罷,他們怎麼擋得住十萬精銳邊軍?
而在失去助力後,李淵和蕭銃就成了跳梁小醜,根本翻不出什麼浪花。
隻不過,為瞭解決他們而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嚴重了一些?
“陛下,微臣剛纔失言了,冤枉了張將軍,作為懲罰,微臣自願退出朝堂,辭官歸隱……”
黃鞠整顆心都涼了,渾身充斥著濃濃的無力感。
他慢吞吞地磕了三個響頭,取下自己的烏紗帽,然後仔細擦去灰塵,小心翼翼地放到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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