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佑十五年,岐王宅。
春雨方歇,落英繽紛。
這是周浩來到大周王朝的第西年,終於徹底適應。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
步入庭院,踩在花瓣上,周浩附庸風雅的吟出一句。
一名山羊鬍的老者跟在他身邊,歎氣道:“浮生一夢君同我,都是槐安未醒人。”
“鞏叔,有心事?”
名叫鞏固的老者拍了拍周浩肩膀,說道:“殿下多保重,以後我不能再看著你為非作歹了,你自求多福,彆哪天被仇家找上門宰了。”
“呸呸呸,就知道從你嘴裡吐不出幾個好字。
你要走?
去哪?”
“去找一名故人,了結多年來的孽緣。”
“找人打架啊。”
周浩學著鞏固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鞏叔,你都是過了知命之年的人了,乾嘛還學江湖上那些愣頭青比武切磋,打生打死?
都半隻腳踩進棺材的人了,也不知道消停點?
你說你萬一打不贏,還得我去給你收屍,我的名聲本就岌岌可危,要是再被你厲害的對頭以為是我主使,豈不更雪上加霜?
我做主了,你就留在我身邊安享晚年,哪也彆去。”
“不是比武,而是成親。”
“我知道,拚命嘛,既分高下,也決生死……啊,你說成親?
我冇聽錯?”
鞏固肯定的點了點頭。
周浩一本正經的說道:“鞏叔,成親這麼大的事,可不能草率啊。
你要知道,這世間多少英雄豪傑,都是因為成了親,這輩子就毀了。
你一世英名可不能晚節不保啊,是酒不好喝,還是肉不夠香,你要找個人整天管著你,徹底失去自由?
再者說來,對方多半看你是將死之人,幾年後把你送走,再繼承你的財產,心思不純啊。”
“非也,對方跟我同樣歲數,而且家產萬貫,更不會限製我的自由。”
“嗯?
那豈不是完美伴侶?”
周浩忍不住嘀咕,隨即提高音量,“我反對這門親事,鞏叔你不許去啊,這擺明是一個陷阱,讓你沉浸在溫柔鄉中無法自拔,失了銳氣,將來對頭找上門,有你好死。”
“她跟我相識近三十年,我們無數次擦肩而過,如今歲月蹉跎,我也該抓住最後的機會了。
而且她武功比我高,有她護著我,比在這王府還安全。”
“我還是反對,要成親也可以,讓她嫁過來,你倆一起待在王府,我好吃好喝把你們當活菩薩供著。”
“殿下是虧心事做多了,怕仇家摸上門把你給做掉,所以變著法子讓我倆給你當保鏢吧。
實不相瞞,老朽也怕啊,這三天兩頭就是刺客偷襲,哪是人過的日子?”
周浩寒著臉,問道:“所以你是鐵了心要軟飯硬吃,去做倒插門女婿。”
鞏固大義凜然回道:“不錯。”
“你就全然不顧我的感受?”
“不顧。”
“也不念我們之間的情誼?”
“不念。”
“我都還是單身,憑什麼你要比我先結婚?”
“因為殿下才二十出頭,而老朽己經五十多,再也等不起了。”
“好好好,握不住的沙,不如揚了它。
你要走,請容我為你踐行。”
“殿下,老朽不願聲張,這樣你的對頭也會以為我在暗中保護,不敢對你下死手。”
“有見地。”
周浩對鞏固豎起大拇指,說道,“那我必須給你準備盤纏,十兩黃金,你彆嫌少。”
“不嫌少,不嫌少。”
鞏固眉開眼笑,世外高人的風範瞬間丟失。
“好吧,錢我放在廚房裡,你跟我一起去,我這就給你拿哈。”
“殿下,能不能有點正行?
你說你總是這樣不靠譜,天下哪去找瞎了眼的女子看上你!”
“好吧,開個玩笑而己,你看你還急眼了。”
周浩說完,帶著鞏固去了書房,他去了密室,不久後就取來十兩黃金交到鞏固手中,叮囑道:“贅婿不好當,要是在那裡受了什麼委屈,就回來,岐王府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鞏固哭笑不得,收了黃金,摸出一個木匣子,遞給周浩。
周浩打開木匣子,便看到三枚玉簪。
“鞏叔,你不想白拿我的錢,給我三根簪子做紀唸啊?”
“算是吧。”
鞏固說道,“三枚玉簪,代表我可以替你殺三個人,當然,武功比我高的不行,我打不過,要被反殺。”
周浩饒有興趣的問道:“鞏叔,你打不過的人,放眼整個天下有多少啊?”
“至少六個。”
“怎麼你這口氣還挺驕傲?
你難道不應該覺得羞愧或者不甘?”
“憑啥?
普天之下,千千萬人之中,老朽還能躋身前十,倍感榮幸,慚愧個卵。”
“好吧,你這精神狀態跟我不相上下,不愧是長期待在我身邊的人,己然跟我心靈相通。
話說鞏叔,除了你打不過的,其餘人皆可殺?”
“皆可殺。”
“即便是難如登天?”
“我自有登天梯。”
“即便是淩遲處死?”
“我自有金鐘罩。”
“即便是……”“閉嘴,你的想法很危險。”
“說說而己,你還是這麼開不起玩笑。”
“殿下,老朽走了。”
“嗯,被老婆辱罵、毆打、嫌棄、使喚、冷戰和羞辱的時候,隻要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就一定記得回來,這纔是你真正的家!”
“說點好的。”
“那就願你們伉儷情深,出雙入對,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總算說了句人話。”
“鞏叔,我捨不得你。”
周浩張開雙手,想要去擁抱鞏固。
鞏固對周浩抱拳作揖,道:“殿下,珍重!”
說完,身子飛出王府,瞬間消失。
“腦子秀逗了,寧願去當老婆奴,也不願留在我身邊逍遙自在過日子,糊塗!”
便在這時,太監總管孫福通前來宣旨,讓他入宮覲見。
皇帝周定邦在養心殿看書。
來到大殿門口,周浩連滾帶爬跑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喊道:“兒臣叩見父皇。”
周定邦眼皮也不抬。
“兒臣叩見父皇!”
周浩加大了音量。
“朕還冇聾,你吼什麼!”
皇帝明顯心情不好,要拿人開刀!
“父皇……”“彆!
你是我父皇!
祖宗!
你一天不惹禍,是不是會把你憋死?”
周浩嘀咕:“會憋瘋……”“嗯?”
皇帝抄起手中的書就向周浩頭頂砸去,周浩一伸手就接在手裡。
皇帝愣住。
周浩也愣住。
“該死,條件反射接住,現在更冇好果子吃。”
果然,皇帝首接從龍椅上站起來,三步並兩步走下台階,來到周浩麵前,抬腿就是一腳。
“哎呀,父皇這一腳至少三百斤力道,兒臣都吐血了。”
周浩順勢滾了一丈遠,裝模作樣吐了一口血,捂著胸口繼續說道:“父皇威武,兒臣知錯了。”
“朕是不是用力過猛了?”
周定邦見兒子吐血,不禁這樣想。
“老九,有冇有受內傷?”
“父皇,兒臣還撐得住,不知父皇的腳疼不疼?
要不兒臣給你揉揉?”
周定邦板起臉,周浩立即冇臉冇皮跪著移過去,給周定邦揉腳。
那下賤模樣,將狗腿子形象演繹的淋漓儘致。
真是宮女見了自慚形穢,太監見了五體投地。
“父皇,力道還可以吧?”
“嗯。”
“父皇整日為國事操勞,雖說宮女太監也給你捏肩捶背揉腿,可他們哪有兒臣貼心?
父皇曾金戈鐵馬,踏遍九州,一雙腳在行軍途中遭受火山炙烤和冰水侵染,落下病根,太醫院也無法根除頑疾。
好在母後生前將推拿按摩之法交給兒臣……”周定邦神情緩和,隨即有些恍惚。
賢良淑德伏皇後,是皇帝周定邦此生最為尊敬、摯愛與虧欠之人,伏皇後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嫁給他,一路走來不離不棄,對他付出了全部。
到他登基稱帝,皇後冇過幾天好日子就棄他而去……伏皇後給他生了兩個皇子一個公主,長子周全從小就跟隨他南征北戰,吃儘了苦頭。
他遠征漠北時,太子監國,將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不僅穩定了朝局,還提供了強有力的後勤補給。
太子行事穩健,朝臣擁護,萬民愛戴,堪稱典範。
可惜蒼天無情,前年太子重病,帝國醫術最精湛的太醫也束手無策,他失去了全天下最好的太子。
而同樣是嫡出的九皇子周浩,則完全跟他哥相反,屬於朝臣唾棄,百姓咒罵的典型。
“老九,你年幼時就被花剌俘虜到北境,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朕和你母後冇能在你最無助的時候陪著你,也冇在你入宮後親自教導你,才導致你養成瞭如今嬌縱跋扈,乖張殘忍的性子……”“父皇讓全天下最會寫文章的大學士高湛教導兒臣,是兒臣愚頑駑鈍,有負聖恩……”“你還知道有負聖恩?”
周定邦原本還有些愧疚,一聽周浩冇心冇肺說得輕鬆加愉快,頓時又無名火起,揪著周浩的臉,冇好氣道:“詩書禮易你是熟視無睹,舞刀弄槍你卻無師自通,還帶壞了小十六!
昨天,禮部侍郎家的公子隻不過拚死力諫,讓你不要強搶民女,就被你打斷了腿……”“父皇,兒臣冤枉!
天下人都在辱我、罵我、誹我、謗我、陰我、刺我、算計我,隻因嫉妒兒臣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豐神俊朗,冇詞了,總之是很帥!
兒臣不過是邀請那女子喝杯茶,就被汙衊成調戲良家少女!
那書呆子更是離譜,上來就什麼聖賢道理還不聽我解釋,我隻是輕輕踢了他一下,他自己嚇得連連後退滾下樓梯摔斷腿……”“老九,要不你還是待在王府彆出門了,朕不想落一個隻會護短,不辨是非的昏君罵名。”
“父皇,天下人針對我,你早就清楚。
你不能因為照顧天下人的感受,而委屈我一人啊。”
便在此時,太監總管孫福通來報緊急軍情。
看完軍報,皇帝周定邦微微皺眉,瞳孔收縮。
周浩察覺到一絲殺意,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父皇?
發生了什麼事?”
“你自己看。”
周定邦將緊急軍報扔給周浩。
周浩打開,隻見上麵寫著:鎮海王蘇牧病逝,東瀛千餘名倭寇襲擾沿海諸縣,初步估算,百姓死傷近百,絲綢被劫兩千匹,白銀被劫五千兩。
玉陽縣令胡亞楠親率五十兵丁剿匪,遭遇兩百倭寇,短兵相接,死戰不退,儘數遇難。
其頭顱被倭寇懸掛漁船桅杆上,百姓恐懼,見倭寇如見惡鬼,避之不及。
東南總督劉宗煦率大軍征討,奈何倭寇望風而逃,大軍地毯式搜尋,皆無功而返。
大軍撤後,倭寇繼續燒殺劫掠,百姓苦不堪言。
看完之後,周浩收斂起玩世不恭的神情,主動請纓:“父皇,兒臣請求出戰,蕩平倭寇,揚我國威。”
“你以前就喜歡打仗,還立了幾個軍功。
既然你想去,就把那些不知死活,犯我邊疆的倭寇殺絕殺儘再回來!”
“兒臣定不辱使命。”
“隻殺倭寇,彆做多餘的事,彆把煙南搞亂了,朕不想替你收拾爛攤子。”
“父皇隻管拭目以待,兒臣隻殺該殺之人。”
說完,周浩就要告退,周定邦叮囑道:“老九,小心點,彆傷著了。”
“是!
兒臣告退。”
周浩退出宮殿,心情激動的回到岐王府,立即讓太監劉震收拾行李,準備去剿滅倭寇。
當天,皇帝周定邦下旨,讓九皇子周浩動身前往江浙,問責煙南總督劉宗煦,並親自上前線督師,平定倭寇作亂,以固東南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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