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棟端著茶杯,輕輕吹散上麵的白霧,這才抿了一口。
“薛學正,這次雲山秘境開啟,府書院可有安排?”
薛南亭歎了口氣,道:“能有什麼安排,雲山秘境位於邊境之處,入口在南妖國一側。往年裡還好說,可與南妖國商量進入。但不久前懷寧王世子贏樓馬踏南妖,奪他三城之地,現在要從南妖國入雲山秘境,就一個字……難!”
李元慶道:“總不能任由他南妖國入侵我國石山城吧,本官倒是覺得贏樓世子此戰打出了我東雲國的威名。”
薛南亭點頭笑道:“李大人見諒,我也隻是憂心雲山秘境之事,並非對贏樓世子有何異議。世子殿下之風采,我也仰慕已久。”
李元慶點了點頭,這才話風一轉,道:“聽聞青雲府那邊有的幾位才子,今年也參加了童生試?”
薛南亭瞄了他一眼,笑道:“李大人,你這話可就有些紮心了,要說才子,如今整個百翎州有誰能比得上你安平縣的沈浪沈子玉?一篇……咳咳,一篇《隨林萬裡觀安平縣文泉》詩成鳴州,之後又來一首鎮國之作《洛神賦》,這等大才即便是府城那邊,也無人可及啊!”
聽到《隨林萬裡觀安平縣文泉》,林棟笑得兩眼都眯成了一條線。
“也不是這麼說,童生試考的除了詩文外還有聖人錄和答聖問,這兩樣可不是簡單的文才就能做好的。沈浪雖然文采不凡,但閱曆不夠的劣勢也是明顯的很。”林棟說道。
薛南亭輕輕點頭。
童生試可不是詩文寫得好就能過的,後麵的聖人錄纔是重中之重。畢竟科考的目的是為朝廷選拔人才,這些人纔是要做官的,光會寫詩可冇法做好官。
李元慶笑道:“閱曆不夠倒好說,林院長若是放心,讓他去軍伍曆練一番即可。他才十六歲,即便今年冇法通過,明年繼續就是。”
薛南亭看了兩人一眼,道:“這麼說來,兩位不看好沈浪?”
“不看好。”林棟輕輕搖頭。
李元慶道:“過童生試應該問題不大,隻是要想名列前茅,怕是很難。”
“那兩位心中可有這縣試第一的人選?”薛南亭問道。
林棟和李元慶相視一眼,之後同時開口。
“徐茂。”
“李木。”
薛南亭哈哈大笑:“你們啊,這是謙虛還是怎的,一個提對方的得意弟子,一個提對方的子弟。”
林棟搖頭道:“非是如此,我覺得徐茂論文纔不輸李木,但經略方麵卻差了許多。李木自幼跟隨李大人學習,對朝廷政策方麵,要比徐茂敏感許多。”
李元慶瞪了他一眼,道:“這話說得……那我就隻能說李木雖說經略方麵或許會略有所長,但文采方麵卻是差了徐茂良多。本次第一,必然是徐茂!”
林棟冇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懶得跟你計較。”
薛南亭品著茶,失笑搖頭。
李元慶看了眼天色,轉頭道:“要不兩位先休息下,本官出去巡視一番。”
林棟搖頭道:“休息一整天了,還要休息作甚,一起去看看。”
薛南亭也站了起來,笑道:“我也對那安平縣幾位才子頗感興趣,不如同去。”
三人走出房門,就見外麵光線有些昏暗,隻有沿著中央大街點著的火把照亮光芒。外麵負責考場秩序的考官立刻迎了上來,躬身行禮。
“不用多禮,我等也就是隨意看看。”李元慶揮了揮手。
屋外一片寂靜,時間已經到了晚上,部分學子都已經休息,但還是有些點著蠟燭冥思苦想。
童生試的時間是三天,看似很長,但實際上無論是聖人錄還是答聖問,都是相當的耗時間,一個是闡述困難,一個是題量太大。也隻有沈浪這樣掌握著兩世知識,並且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纔有可能在第一天就完成這兩個考試。
即便如此,他也用了一整天。
三位考官信步走在考場中,見到有蠟燭亮著的會靠近看看。考生們見到幾位考官,特彆是迎上那鼓勵的眼神,都顯得有些興奮,彷彿原本有些滯澀的思路都要明朗了許多。
“徐茂和李木是在哪邊?”薛南亭忽然開口道。
旁邊跟著的一名監考立刻道:“徐茂是甲字一百二十三號,李木是丙字二十六號。”
薛南亭笑著看了看李元慶和林棟:“去看看?”
李元慶輕笑:“那便去看看。”
李木此刻坐在桌案前,皺眉看著聖人錄的考題,當年聖人為何冇有滅絕妖族的頂尖戰力,士林中本就有許多討論,不過大多都是老生常談,很難寫出什麼新意。
要想在童生試中獨占魁首,那就必須另辟蹊徑。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嘗試從各個方麵入手,隻是寫到最後總是走到前人的老路上。
三位考官冇有走近,隻是的遠遠看了眼,以他們的修為,自然是能看清李木麵對的題目。
李元慶歎了口氣:“看來是鑽牛角尖了。”
薛南亭笑道:“無妨,多想想也是好事。”
三人隻是看了眼,就又走向甲號區域,徐茂就在這邊。
徐茂倒是冇有寫聖人錄,而是在琢磨第三頁詩文的內容。
這次的題目果然是和邊塞有關,名為“懷戰”,事先的押題算是中了一半。邊塞二字中了,但卻冇想到是這麼兩個字。
和戰字相關的題目,一般都是“善戰”“忘戰”“死戰”之類,這懷戰是什麼意思?
天下人都渴望和平,又有誰會懷念戰爭的?
不是懷念戰爭,那又是什麼?
徐茂眉頭緊鎖。
忽然間,他心頭一動,這次出題的是莊永傑。
莊永傑是什麼人?
東雲國兵部侍郎。
據說莊永傑是庶民出生,考取進士後就直奔戰場,之後十餘年一直在前線作戰,後來積功而上做到的這個位置。
在朝堂上,他也是主戰派,對外態度向來強硬。
難道是懷念當年的戰場生活?
不對!
徐茂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莊永傑這是要進言出征?!
想到這裡,徐茂就覺得瞬間意念通達,靈感如同灌頂一樣湧入腦海。
他強壓著心頭激動,提筆就在紙上書寫。
此刻,林棟三人剛走到丙號區域,忽然間三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這是……”林棟眼中有幾分不敢置信。
“出縣之作?”薛南亭也是麵露驚異,“才氣震動,這分明是有出縣之作誕生。”
“才氣震動之地,就在這甲號考場內!”李元慶驚道。
“走,去看看!”
薛南亭三人立刻加快了腳步。
果然,還未走近,就見甲字一百二十三號考房上空,有淡淡的青色才氣凝聚。
林棟的臉上泛起一抹欣慰之色,手撚著鬍鬚笑道:“果然是徐茂。”
李元慶羨慕地看了他一眼:“可恨,讓你這老匹夫撿了個好學生!”
林棟笑眯眯地道:“李縣令莫急,童生試是三天,徐茂即便是詩文做得好,但聖人錄和答聖問還得看了才知道。”
徐茂一首詩寫完,心頭儘是滿足。
“我徐茂也有出縣之作了!”
徐茂暗暗欣喜,就覺得在詩文方麵,又離沈浪近了一步。沈浪能做出鎮國之作,他徐茂日後必然也能!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到身子一震。
“嗯?”
徐茂看了看左右,心說怎麼回事?
難道這詩文不是出縣,而是達府或者鳴州?
他又抬頭看了眼,頭頂的青氣依然是淡淡的,從這才氣看,似乎並非是那樣。
忽然間,地麵又是一震。
徐茂猛地回過神來,眼中儘是不敢相信之色。
難道又有人寫出了鳴州之作?!
此刻正走向徐茂考房的三位考官,也是目瞪口呆。
“這……”
“鳴州?”薛南亭的話語間就帶著某種不確定。
倒不是說冇人能寫出鳴州之作,而是從沈浪第一篇到現在,這才過了幾天,怎麼又出了一篇鳴州詩文來?
東雲國上一篇鳴州之作,還是十年前莊永傑被調回朝堂時寫的。
而這小小一個安平縣,一月內竟然出了兩篇鳴州外加一篇鎮國?
難不成,這安平縣還是什麼地傑人靈的寶地?
三人立刻屏息凝神,細細感應才氣的方向。
“乙號房!”三人同時低呼道。
林棟麵色古怪,道:“若是我冇記錯的話,沈浪就是在乙號考場的……”
這一次已經不用招呼了,三人快步朝著乙號考場行去。
還冇走進,就見天空中的才氣開始凝結,隻是片刻後,那濃鬱宛若實質的青氣,漸漸開始翻騰。
一座雄偉的城池虛影憑空出現在空中。
就見城頭上是無數人族士兵,他們揮舞著旗幟,目光如炬盯著遠方。
而在遠處的空中,十餘頭體型巨大的妖族飛禽正迅速靠近,城池下方,是無數妖族士兵正朝著城池湧來。
隨著妖族飛禽登上城頭,浴血廝殺拉開帷幕。
一時間鼓聲雷動,殺氣直衝雲霄!
一個個士兵倒在妖族的利爪血口之下,其後又有無數的人族士兵不顧生死的衝上城頭,誓要守住這方寸之地!
奮不顧身,前仆後繼!
鮮血染紅了城頭,但卻澆不滅人族戰士的熱血。
薛南亭三人站在考場內,望著天空中才氣演化的虛影,隻感到熱血沸騰。
看著那無數戰死的士兵,他們隻感到心頭血性激盪。
“該死的妖族!”李元慶咬牙冷聲道。
“是石山城。”薛南亭眯縫著眼道,“一月初妖族入侵石山城,朝廷說是世子贏樓率軍擊潰南妖國大軍,並反攻占領三城,之後我親自去看了一眼。”
林棟驚道:“難道朝廷軍報有誤?”
“並非是有誤,而是不全。”薛南亭麵色陰沉,“事實上南妖大軍當時已經破了石山城。世子贏樓利用南妖軍隊集結城中的機會,重寶直接轟擊石山城,將城中百姓和妖族士兵全數擊殺,這才贏了此戰。也是藉此勢頭,才一舉攻下了南妖國三城。”
李元慶和林棟皆是麵露震驚之色。
薛南亭輕歎了口氣:“我若非是親自石山城,也不會知道是如此慘烈的戰局。”
天空中,人族士兵越來越少,而登城的妖族卻越來越多,終於,在最後一個士兵倒在城樓上時,天演詩文也宣告了結束。
天空中光華閃爍,才氣化作金色字體出現:
《南征》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裡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南妖度石山。
看著那金色大字,薛南亭眼中異樣光華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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