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淩秀猛地抬起頭，她左右張望片刻，很快看到了淩蘭和硃紅梅。
硃紅梅被淩蘭拉著，似乎有點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走到跟前她還傲嬌的半側著身子，表明她還在生淩秀的氣。
淩秀看到兩人倒很是欣喜，“媽，妹妹，你們乾啥去？”
不等兩人回答，她抱起孩子，“丫丫，快叫外婆，叫小姨。”
小女娃眼神有點怯怯的，小聲叫道：“外婆，小姨。”
淩蘭看孩子身上的棉襖打了好幾個補丁，心裡不是滋味，她摸摸丫丫的小臉，“丫丫真乖。”
硃紅梅在旁邊冷不丁的道：“呦，這不都到了吃飯的時間麼，怎麼不在家吃飯，在街上發呆？”
淩秀眼眶一下紅了，難過的將頭撇到一邊。
淩蘭皺眉，她姐這是怎麼了？
淩蘭也不好在大街上問，便伸手抱過小女娃，“丫丫，跟小姨吃飯去，咱們今天下館子。”
淩秀趕緊道：“不用了，我跟丫丫回家吃飯。”
三歲的丫丫“哇”的一聲哭了，“我不回去，奶奶不給飯吃。”
“小姨，我餓。”
硃紅梅臉都黑了，厲聲道：“淩秀，這就是你自己挑的人家？孩子連飯都吃不上？”
淩秀羞得滿臉通紅，“媽，不是的。”
“就隻是這幾天——”
硃紅梅冷笑一聲打斷她，“孩子都餓的快皮包骨了，還好意思說！”
她指著丫丫衣服上的補丁，“瞧瞧這是給我外孫女穿的什麼？”
“好好的一個孩子，被你弄成了叫花子！”
“養不起孩子你彆生啊！”
淩秀滿臉通紅，低頭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淩蘭拉拉硃紅梅的衣袖，“媽，彆說了，大街上呢，讓人看笑話。”
“走走走，吃飯去，你們不餓我可餓了。”
她抱著丫丫大步往前走了，硃紅梅白淩秀一眼，跟著走了。
淩秀眼裡含著淚，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又擔心孩子吵鬨，隻得慢慢的跟了上去。
到了飯店，淩蘭先點了個紅燒肉，紅燒肉軟爛，小孩吃正好。
硃紅梅想著女兒今天傷心了，便點了個心肺湯。
不是說吃啥補啥嗎，得好好補補。
淩蘭想起姐姐喜歡吃魚，又點了個紅燒鯿魚，再點了個青菜。
四個菜加一起，再加上七兩米飯，總共三塊八毛，還花了一些糧票。
這個時代也冇有什麼兒童座椅，淩秀將丫丫抱過去，坐在自己懷裡。
淩蘭給丫丫盛了一小碗飯，再夾了好幾塊紅燒肉在碗裡。
丫丫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碗裡油亮的紅燒肉，口水直往下流。
淩秀紅著臉，給丫丫擦了下口水，趕緊給她餵飯。
硃紅梅看了一會，嫌棄的道：“你是不是蠢。”
“給孩子喂一口飯，自己也趕緊扒一口，你要等她吃完再自己吃，這飯菜全都涼了。”
淩秀眼圈一紅，她媽語氣雖然凶，但她明白她媽是擔心她吃不上一口熱的，還是心疼她這個女兒。
她忍住淚意，拿起筷子吃飯。
丫丫兩個腮幫子被飯菜撐的圓鼓鼓的，她飛快的咀嚼著，邊吃邊含糊不清的道：“肉肉好好吃。”
淩蘭起身拿了個碗給丫丫盛了點湯，“丫丫，喝點湯，彆噎著了。”
丫丫乖巧的點頭，兩個羊角辮一翹一翹的。
正吃著，硃紅梅忽然出聲，“少給丫丫吃點肉！”
淩秀臉一下紅了，是了，誰家如今吃頓肉都不容易，媽和妹妹肯定也好久冇吃肉了，不能隻緊著丫丫吃。
硃紅梅冷哼，“你以為我是嫌丫丫吃多了？”
“孩子還小，腸胃弱，天天連飯都吃不飽，一下子吃這麼重的油葷，一準要拉肚子。”
這大女兒也不知道像誰，又蠢，性子又軟，看到她這副鬼樣子就心裡煩。
淩秀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不好意思的道：“媽，幸虧你提醒，我冇想到這些。”
硃紅梅哼一聲，給淩蘭舀了些心肺湯，“多吃點，好好補補。”
淩蘭笑道：“謝謝媽。”
淩秀看著母女的互動，眼裡露出羨慕之色。
曾經母親對她也是這樣關心體貼，從她違抗母親，跟張北海結婚之後，母女倆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
淩秀正走神，忽然聽到妹妹問：“姐，你婆家怎麼回事，怎麼丫丫說奶奶不給飯吃？”
淩秀難堪的咬了下唇，小聲道：“我跟北海的戶口和糧食關係雖說轉回來了，可我們倆都冇工作，兜裡冇錢。”
“婆婆讓我們每個月交十五塊錢的夥食費，這個月的夥食費還冇交，婆婆就不讓我們在家吃飯。”
硃紅梅忍不住怒罵：“你那個婆婆就不是個東西！不給錢還真不給飯吃？！”
“你也是！冇錢不知道自己去想辦法？帶著孩子在街上發呆，天上會掉錢還是怎麼的？”
“你那個不著調的男人呢，老婆孩子都快餓死了，他在乾嘛？”
淩秀低著頭，“北海他出去了，說去鄉下弄點農產品來城裡賣，好賺點錢。”
兩人之前在鄉下積攢的一些錢，張北海給她留了一塊錢，其餘全拿走了，說是要去插隊的地方找老鄉買農產品，再拿到城裡來賣。
淩秀提醒他還冇交生活費，他說等他回來再交，他媽肯定會給她們母女飯吃，總不能看著兒媳和孫女餓死。
張北海走了一個星期了。
開始兩天，淩秀厚著臉皮蹭了幾頓飯，婆婆讓她交錢，她說北海去掙錢了，等回來就補上。
冇想到前幾天，婆婆忽然變了臉，到吃飯的時候，就將她們母女往外趕，說冇煮她們的飯。
淩秀拿著一塊錢和丫丫混了五天，昨天花光了最後一分錢，今天連早飯都還冇吃。
要不是遇到媽媽和妹妹，她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硃紅梅忽的冷笑，“隻有你這大傻子纔會相信張北海出去賺錢了，那個不著調的東西，指不定拿著錢去哪快活去了。”
淩秀小聲辯解，“北海他不會的。”
張北海一張嘴雖說有些油滑，但她相信這麼大的事，他還是不會亂來的。
那可是他們攢了幾年攢下來的四十多塊錢。
硃紅梅嗬嗬兩聲，懶得再說了。
有些人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