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手中的令牌,是沈鳶剛命家丁解下來的——文信侯府的腰牌。
秦家在外行走的仆人們人手一個,為的就是遇事時,亮出身份好避免衝突。
此乃盛京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共識,省得有一天大水衝了龍王廟。
憑剛纔那男子的可疑表現,沈鳶合理懷疑,今天的碰瓷是一個特意針對秦敏真的局。
她轉頭問小姑子,“之前與對方起衝突時,可否亮明過身份?”
秦敏真隻是生性單純並不是蠢,這會兒也察覺到了不妥,皺著小臉委屈巴巴地說。
“尚未來得及言明身份,就突然被四周的百姓給圍堵住了,他們一人一句的,弄得我們啞口無言,都冇還嘴的餘地。”
沈鳶眯了眯眼,事情更明瞭了。
這明顯是有人故意“堵嘴”,不願讓秦家人自報家門。
但對方的目的何在呢?
低頭瞧了瞧地上坐著的那位,神思不屬,耷拉著腦袋,完全冇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她心中驀然有了一個猜測。
她笑盈盈地衝那男子說道:“你似乎之前並不知曉我們的身份,想來是暗中讓你辦事的人有意隱瞞的,否則我並不覺得你有這個膽子,敢來訛詐文信侯與和泰公主的親閨女。”
中年男子乍聞秦敏真的身份,瞳孔微張,身子都不由發抖了。
但他更害怕是眼前這名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女子,不過三言兩語,她竟將事實猜得**不離十,著實令人心驚。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咬牙不認了,否則他承受不起秦家人的怒火。
“我不知你們是何人,也無人指使我。事實便是,秦家小姐撞壞了我的東西,理應賠償。但若你們非要仗勢欺人,不僅不肯賠付銀兩還倒打一耙汙衊於人,那我也隻能自認倒黴了。誰叫我不過一介平民,鬥不過你們高門權貴呢。”
男子嘴硬道,甚至意圖利用階級對立,挑起民憤。
沈鳶揚了揚手中的銀票,輕蔑道:“五千兩我們有,但我們秦家不做冤大頭。既然你覺得自己有冤,那咱們便京兆衙門見吧,是非對錯,自有衙門公斷。”
“我不去,我不去衙門。衙門與你們這些權貴都是官官相護,我進了衙門豈非是羊入虎口,屆時你們串通一氣,屈打成招,那我還焉有命在。”
中年男子嚇得臉都白了,聲嘶力竭喊道,不停向路人求救。
沈鳶故作驚訝,一臉無奈道:
“為何去不得?去了衙門當著京兆大人的麵,找幾個行家現場驗貨,若你的東西確值五千兩,我秦家照賠不誤。但若證實你所言為虛,實則故意攀誣昭純縣主,那自是按照朝廷法度嚴辦。假如你擔心我秦家與官府沆瀣一氣,於你不利,那也好辦。”
她轉身又衝著圍觀的人群微微福了一禮,“勞煩眾位一同跟著我們前去衙門做個見證,好叫這位大哥放心。”
人群中有人鬨笑出聲,有人附合沈鳶的說法,把那中年男子急得直冒冷汗。
見對方已心神大亂,沈鳶又冷不丁給他下了一劑猛藥。
“對了,你可知庶民汙衊陷害朝廷親封的五品縣主該當何罪?”
她笑眯眯地,溫聲道:“那可是砍頭的大罪哦,說不得還會連累你的家人。”
中年男子嚇得已然抖如篩糠,“砰砰砰”朝沈鳶及秦敏真磕起了頭,磕得又重又狠,額頭很快便見了紅。
“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吧。是有人給了小人一百兩銀子,讓我今日巳正時分等候在此,故意衝撞貴人的。”
對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小人原先真不知她是昭純縣主哪,否則就算給小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
四週一片嘩然,原來如此,秦四小姐這是被人算計了。
好在世子夫人及時出現,不然她今日隻怕是輕則花財消災,重則身敗名裂。
沈鳶冷聲問:“那你是如何確認純陽縣主便是你要找的人呢?”
“事先那人告之了縣主今日所穿戴的衣裳首飾,另給小人看了縣主身邊兩位丫鬟的麵貌畫像,確保不會認錯人。”
中年男子這會兒隻求活命,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
沈鳶麵色難看,能將秦敏真的個人出行情況打探得如此精細的,唯有身邊人,隻怕是府中出了內賊。
秦敏真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俏臉一片陰沉。
雖然不抱希望,但沈鳶還是問了一句:“你可記得那人的樣貌或體征,或者是否留有對方的信物?”
中年男子頹喪在地,一臉絕望,“那人是半夜來小人家的,全身上下包裹嚴實,隻露了雙眼睛,交待完事,留了銀子便走,小人真不知他是誰。”
“除了讓你碰瓷昭純縣主外,那人還有另外交待嗎?”
男子搖搖頭:“隻此一事,並無其他。”
沈鳶心知再問也詐不出彆的了,便給身後的幾個家丁使了個眼神,讓他們將中年男子按住扭送往京兆衙門。
“姑奶奶饒命啊,小人真的什麼都交待了,求您饒過小人一條賤命吧。”
中年男子淒厲慘嚎,叫得跟殺豬似的。
沈鳶忍不住後退兩步,“原本你是該殺頭的死罪,但念在你坦白從寬且是受人矇蔽,我秦家也願意對你網開一麵。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如實稟明京兆大人之後,屆時他會如何判決,便與我秦家無關了。還望你日後在牢中真心改過,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後是一喜,奮力掙脫幾個家丁的束縛,“砰砰砰”又跪下給沈鳶等人磕了幾個響頭,感激連連。
“多謝世子夫人、昭純縣主饒命之恩,小人一定洗心革麵,不再作奸犯科。”
沈鳶淡淡點頭,那男子便帶著死裡逃生的表情乖乖地跟著秦府家丁走了。
“世子夫人高義。”
“是啊是啊,秦家人行事還是有章法,講道理的。”
……
四周圍觀的百姓交頭接耳,幾乎都是對沈鳶和秦家的溢美之詞。
沈鳶聽罷微微一笑,她送男子去衙門伏法卻又饒他一命的目的正是在此。
處治太嚴苛,難免讓人覺得秦家太過狠戾霸道,不近人情;若是輕拿輕放,又會讓人看低秦家,認為他們太過軟弱,十分好欺。
如此一來,輿論隻會倒向秦家,也可淡化秦敏真在此事中的影子,護其名聲。
熱鬨一看完,人群自然也就散去。
這時,沈鳶纔有空將目光投向場中那位白衣年輕男子。
對方約莫十**歲,生得頗為俊俏,從衣著氣度判斷,應也不是普通人家。
看他的動作,似乎也正要離去。
秦敏真扯了扯她的衣袖,紅著臉小聲道:“嫂子,剛纔多虧了那位公子相助。”
沈鳶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衝那白衣男子和煦一笑。
“這位公子請留步,適纔多謝您仗義執言了。”
白衣男子頷首回以輕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知公子家住何方,回頭我秦家好上門致謝。”
“無功不受䘵。在下並未幫到昭純縣主什麼,一切都是世子夫人眼明心亮,小生不能也不敢受禮。”
白衣男子稍退兩步,拱手行了一個拜彆禮。
“在下還有要事,暫且告辭了。”
“既如此,那我們姑嫂便不打擾了。公子慢走。”
沈鳶笑得如沐春風,態度親和地不得了。
目送那男子離開後,反手便給了墨竹一個暗示,讓她留心這幾個主仆的模樣特征,回府之後肯定要讓人去查探一下對方的底細。
不怪她疑神疑鬼,不識好人心。
而是今日出現在此圍觀的所有人群皆有嫌疑,這個白衣男隻是格外惹眼罷了,查一查不為其他,隻圖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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