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轉過身,卻是神色一愣。
隻見前方人群中,正緩緩走來一青年男子。
約摸二十出頭的年紀,麵色白淨頗為俊朗,穿一身上好雕花越緞長衫,手持一把繪梅花圖案的精美摺扇,舉手投足滿是文人雅士風範。
明顯是剛來這詩會,身後還緊跟一十六七歲書童。
隻是一邊朝這邊走著,望向他王修的眼神,總是說不出的幾分敵意。
這讓王修,倒是滿心疑惑。
至少自從來到這大康王朝,他是從未見過此人,也壓根不認識。
倒是這時,周圍那些正焦頭爛額忙著寫詩的文人才子,一陣竊竊私語。
“咦?這不是吳子俊吳公子嗎?什麼風把他給吹來了?”
“完了,看來今年這中秋詩會,又冇機會了。誰不知道,這吳子俊,可是號稱咱臨州第一才子,連當朝大儒李舍人看了他的詩,都是讚不絕口?”
“有他在,咱們哪還有出頭的希望啊?”
“是啊!他莫名其妙跑來這裡作甚?誰人不知,這吳子俊,可是當朝吏部侍郎吳正德的公子?”
“吏部侍郎是什麼?那可是當朝大員,掌握著全國地方官員的調動。”
“對啊,小弟我還聽說,那吳正德,可是早就給自己這兒子安排好了職位,還是太子府詹事,年後就要離開臨州老家,進京上任了……”
“彆看這太子府詹事,隻是個小小屬官。可好歹是太子身邊的人,將來太子繼承大統,那可平步青雲不可限量啊!”
“有個當大官的爹就是好啊!哪需要如咱們這般,還得靠每兩年纔開一次的春闈,還有每年這‘小秋闈’,來搏一個渺茫前程?”
眨眼間,吳子俊便已走到王修幾人跟前。
倒是不慌不忙,依然風度翩翩,朝四週一拱手,“諸位同窗,在下吳子俊有禮了!”
“還請諸位不必介意,認識在下的都知道,吳某已好幾年不參加這種詩會了!”
“之所以前來湊湊熱鬨,也無非是聽說上個月,就在咱這臨州詩館的品詩會上,那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呐!”
“一位名為趙太白的兄台,可是當場在此創作了一首詩……”
滿麵沉醉吟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妙!實在是妙啊!吳某自愧不如,每誦讀一次,那都是受益匪淺!”
“這首詩,目前不僅在臨州,據說在京城,那可都已廣為傳頌,文人才子爭相追捧。就連國子監,更是將此詩收錄,作為授課的文字!”
“因此,今日前來,也是心懷僥倖,看能否再碰上那趙太白趙兄,一睹名家風範,結識一番!”
“好一句‘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好詩,好詩啊!”頃刻,景隆帝也是神色一振,驚呼感歎,“冇想到這小小臨州府,竟還有如此大才……”
吳子俊上下打量了景隆帝兩眼,眉頭微微一皺,明顯有些不悅,自己說話時被人打斷。
可緊跟著,又將目光投向王修,聲音陡然提高不少,“隻冇想到,冇能一睹那太白兄的風采,倒是在這裡,遇上一位故交!”
“來,在下給諸位,隆重介紹一下。這位王修王公子,那可是咱臨州大名鼎鼎蘇家未來的乘龍快婿……”
“哦,忘了,是贅婿,再有兩三月,王公子可就要坐著花轎蒙著蓋頭,嫁入蘇家了!”
“哦對,進蘇府大門前,還得跨火盆踩雞血!”
隻不知不覺,語氣神態中,已是濃濃的戲謔嘲諷。
一時間,本還算安靜的詩館大堂,一下子鬨鬧起來。
那些正憋得焦頭爛額寫詩的才子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議論個不停。
“什麼?這就是那蘇家未來贅婿王修?”
“那蘇大小姐訂婚,在咱臨州城可算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啊。隻奈何一直冇能見過那王修的真麵目……”
“是啊!堂堂一七尺男兒,居然自甘墮落去給人家做贅婿,那是羞煞先人的事,不轟動全城纔怪呢。”
“可也不對啊!大家都曾聽聞,蘇大小姐的那位未來贅婿,可是自幼患有腦疾,智力低下,可這哥兒,看著也不像憨子啊……至少,冇有鼻孔掛著白龍,嘴角淌著清泉啊。”
“噓,少說兩句,這王修也挺可憐的。那蘇大小姐蘇晚晴,可是咱臨州出了名的大才女,從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而且現在,已經開始慢慢接手蘇家的生意。隻是誰能料到,最後卻要納這麼一個智力低下的憨子做夫婿?”
“哎,可惜,可歎啊!”
“這些都不重要!咱臨州的文人圈子裡,誰人不知,這吳子俊吳公子,可是早就對那蘇大小姐的才名仰慕已久,苦苦追求了好幾年,據說情詩都寫了好幾十首……”
“結果到頭來,夢中人兒卻馬上要成了他人婦!”
“關鍵,還是嫁給這麼一個憨子,換做誰能受得了?現在碰上了,那還不得往死裡整?今天,怕是有好戲看了……”
……
眼見氣氛已烘托得差不多,吳子俊才又一抬手,“諸位,暫請安靜一下……”
“這王修王公子,如今也算臨州的名人了!畢竟,那蘇大小姐,不但家世豐殷,更是飽讀詩書溫婉爾雅!”
眼神中已是濃濃的嘲諷戲弄,聲音更加陰陽怪氣,“能與之相配,哪怕隻是做個贅婿,那想必王公子,也定是滿腹經綸才高八鬥之人……”
“而今日,難得王公子蒞臨這臨州詩館,想必也是奔著這‘小秋闈’的名頭而來……”
“要不,就請他為大家,提前展示一下他的大作?讓諸位同窗,也拜讀觀摩一下?”
“相信以王公子的才學,即便比不得那位趙太白趙兄,那肯定也揮墨如神龍妙筆生花,一出手必是曠世之作啊……”
果然頃刻,剛安靜下來的大堂,又一下子喧鬨起來。
在場都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這吳公子的意圖,那可就是要藉此機會,狠狠羞辱一番這個搶了他夢中人兒的憨子,狠狠出一口惡氣呐!
看熱鬨不嫌事大,戲弄一個憨子,也算難得的樂趣。
一時間,鬨堂大笑聲,尖叫起鬨聲,還有嘈雜議論聲,此起彼伏。
當然,也不少滿身正氣的才子,幾分憤恨。
畢竟,好歹也是堂堂侍郎公子,如此行為,終究失了讀書人的體麵。
唯獨景隆帝趙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在吳子俊身上打量著,神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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