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師出高徒。
待到十五、六歲時,雷喚天不但輕功、拳技,造詣非淺,而且棍術、劍技、刀法異常嫻熟。
雖然骨瘦如柴,但筋骨如鐵,身輕如燕,刀槍劍法,使得如飆風驟雨一般。
一天,他正在練劍,看到一個手持羅盤的地仙從山下經過,猛想起瑤家的仇恨,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劍就砍,丟下山岩!
母親見他闖了大禍,隻得連夜打發他去西川峨眉山尋找二十年前出家的叔爹參師學藝。
臨行時,母親捧出一把清風寶劍,掛在他的腰間,叮囑說:“這是祖先留下的寶物,千萬不可丟失。
此去務必勤學苦練,功夫不成,不要回鄉見我。”
一晃十八年,音信不通,他曾經多少次夢見他的母親啊!
現在眼看就要回到瑤鄉了,眼看就要同瑤家兄弟姐妹一起戰鬥,打擊那些吃人的豺狼了,阿媽該多高興啊!
但是阿媽還活著嗎?
她還在那古老的竹樓裡嗎?
她還認得她的孩子嗎?
心裡一急,雙腿一蹬,駿馬又飛奔起來。
他策馬奔上山崗,走近那株古老的大鬆樹,放眼一望,樹下岔路口上,立著一座矮矮的石碑,上麵刻著“右通縣城、左通八峒”八個大字。
啊!
家鄉快到了!
剛纔湧上心頭的悲翳早己煙消雲散,但他此刻想急於見到的,不是離彆的十八年的母親,而是領導瑤山農民自衛隊的藍有春同誌。
他相信母親是能夠原諒他的。
因為他懂得,深重的階級仇恨,隻有在**的領導下才能徹底清算,如今,他己經不是當年砍翻一個過路地仙的個人複仇主義者了,而是一個胸有大誌的革命誌士了。
他興奮地挺首身子,抖動韁繩,繼續趕路。
突然間,那馬一聲長嘯,“砰嘣”翻倒在地,定睛一看,馬的前腿連中兩鏢,血流如注。
這時隻聽一聲吼叫:“不許動!”
打對麵山坎上跳下西五個人來,一色青衣青褲青頭巾,邪眉刁目,手持棍棒大刀。
白眉王一眼認定,是守下查路的民團,其實也是一些趁火打劫的土匪。
他不慌不忙地跳下馬來,從前襟衣縫裡掏出一包藥粉,撒於馬的傷囗,頓時血流停止,再撕下一塊衣角,將馬腿包紮好,用手扇了幾下,頃刻,那馬就被他一手提了起來。
這藥為何這般厲害?
原來這是峨眉山的傷科名藥,名曰“大扇風”,據說其中主藥是黑柏香和來自千年古墓裡的屍水泡過的石灰,外加多種草藥研製而成。
據傳:向日葵杆被鍬剷斷,撒上此藥,然後接上,以手扇它幾下,即能風颳不倒,由此可見它的神效。
白眉王治癒傷馬,將那幾個攔路賊看得目瞪口呆,竟忘了奉命守卡。
待等醒悟過來,白眉王早己跳上馬背,撒開西蹄,跑得無影無蹤了。
馬出山口,麵前出現一條河流,這時他纔想起,己到了瑤山麻林峒的隘口門衝。
這石門衝是進入八峒瑤山的門戶,倚山傍河,地形險要,兩岸懸岩百丈,山下水流湍急,要想衝刺過去,萬萬不能。
躊躇之間,路邊又閃出一班民團擋住通路,一個民團厲聲嗬斥:“是農痞乾部送信的麼?!”
白眉王下馬抱拳說道:“兄弟們請借光!
我是上廣西的過路人。”
對方說:“瑤山是農痞軍的老巢,陳司令有令,凡進山的一律搜身!”
白眉王有些不悅,說:“過路也要搜身,這不是有意行劫麼!”
這時,隻見民團裡麵走出一個黑麪虯髯、頭目模樣的人來,此人眼若餓鷹,瘦如枯骨,嘿嘿地冷笑道:“說劫就劫,這是我過山虎的老本行,鬥得過我,放你進山。”
說罷,陡然變色,在手一扣,流星般的彈丸,嗖嗖飛了過來,白眉王急用“鳳點頭兒”躲過,抽出寶劍左擋右磕,但見火光飛濺,鏗鏘有聲,彈雨飛揚,隕星西落,隻惱得過山虎三屍暴跳,七竅生煙,頓時使出他“雙蛇吐珠”的絕技來,兩手彈丸齊發。
白眉王暗暗驚歎這盜賊的手段,便使出“玉龍播霧”的解數,一把清風寶劍舞得弧光耀眼,有如雪團飛旋,針插不入,水潑不進。
過山虎自知不是對手,暗想,此人藝功彌厚,定非等閒之輩,若放走他,事後陳司令知道,吃罪不起,白眼一翻,頓時有了主意,便抱拳說道:“老兄妙技,我們走了眼,多有得罪,請高手上路!”
白眉王見對方收了彈丸,略一拱手,跳上“西蹄踏雪”便走。
誰知走不上十步,突然身後一股冷氣,猝不及防,屁股上中了一鏢,噗通一聲,跌下馬來。
緊接著第二鏢又飛了過來,他急欲閃身,怎奈頓時周身麻木,腰硬如僵,眼見得有死無生。
說時遲,那時快,空中突然飛下一支袖箭,隻聽噹啷一聲,火星飛濺,鏢箭齊齊落地,接著從懸岩上降下把紅傘,落下銀鈴般的一串聲音:“過山虎你的砂子飯(指賣武謀生)不要吃了,暗器傷人,還有江湖的規矩嗎?”
白眉王睜眼一看,隨傘落地的原來是一位女郎,但見她頭紮一方彩繡綢帕,身穿鑲邊繡花上衣,一雙玉手鐲,啷啷有聲,颯爽英姿,亭亭玉立。
她笑吟吟地將紅傘收攏,對眾匪說:“他是我的客人,你們也要他性命麼?!”
過山虎連連點頭,說:“不知姑奶奶駕到,該死!
小的奉陳司令命令,在此把關守卡,不敢隨便放人進山,路見陌生,這才獻醜。”
說罷,點頭哈腰,揮斥眾匪撤退。
過山虎這樣的山匪,為何在一個姑娘麵前如此戰戰兢兢,唯馬首是瞻呢?
原來這姑娘非等閒之人,她就是威震湘南的女俠“紅傘女”。
這名從何而來呢?
原來湘南瑤胞與其他民族習俗不同,姑娘酷愛穿紅衣、繡紅花、戴紅頭帕子,所以自古稱這兒的姑娘為“紅瑤”。
姑娘們另一個愛好就是打傘,無論天晴、下雨、送親、跳舞、對瑤歌,無時無刻手上不擎著一把小布傘,猶如藏北的藏族姑娘喜歡揹著一種叫“攪覺”的背墊一樣,彆處隻在背柴火時墊在背上,而藏北姑娘把它當成一和化妝品,湘南瑤姑也一樣,把打傘當作一種美的裝飾。
但是,一般都用青藍二色,唯獨這姑娘與眾不同,使一把大紅布傘,走到哪裡,晃如紅雲。
更有與眾不同的是,她那傘看起來並無異樣,其實是镔鐵為杆,內藏機關,既是點穴工具,又是袖箭筒,重量在一般布傘的數倍之上,是一仁得力的兵器。
跨山跳澗,淩空下墜時,將傘張開還能起到降落傘的緩衝作用。
這“紅傘女”的雅號便由此而來。
白眉王此刻心中好生詫異,這幫強盜,怎麼會懾服於一個山村姑娘?
莫不是強盜頭子?
真是才離閻羅殿,又到鬼門關,重傷在身,怎得脫險?
……心中一急,傷口劇痛,一陣暈眩,不省人事。
這姑娘急忙檢視傷囗,不覺失聲驚叫,原來這夥匪徒竟用了特毒藥鏢。
此藥名叫“見血封喉”,取廣西宜山縣會仙山中獺獸膽汁浸泡而成。
據傳:山中凡有此獸,雌獸儘皆逃散,獺無配偶,發情時抱木為偶,如遇婦人,則牢抱不放,因此江湖俠士往往喬扮婦人,藏刀誘其上鉤,身近時即出刀殺卻,取毒浸泡箭泡鏢。
中此毒鏢的多則三日,少則幾時便死。
姑娘見這樣一個好端端的鬚眉男子,不明不白等死,不禁產生了一種憐憫之情。
方纔雷映天與過山虎在山下格鬥時,姑娘正在對麵岩頂,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她麵對昏迷過去的雷喚天,凝眸細看,方頭大臉,端端正正,麵如敷粉,眉似刀鋒,身材雄健,豐姿翩翩,心裡不覺產生了兩分好感。
眼見他臀部腫大如盆,嘴唇微微抽搐,不覺又產生出三分同情。
又一轉念:在這動亂年月,他既隻身闖入瑤山,莫非瑤山有他什麼親人也很難說,想到這裡,心裡更添了三分親切之念。
心頭一熱,也顧不得男女間的許多禁忌,將他雙臂一提,背上肩頭,首奔深山密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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